死在春天
在庭審中,被告一方明確將“重組談判破裂”列為了停飛決定的考慮因素之一,這一表述與原文件有些許出入,耐人尋味。
在《武漢市人民政府辦公廳關于停飛東星航空公司航班》這一關鍵性文件中如此表述:“去年以來,東星航空公司出現(xiàn)經營困難,目前正在開展重組,但是近期重組工作遇到了人為障礙,并引發(fā)了員工罷工,一方面美國通用電氣公司申請東星航空公司破產。另一方面東星航空公司的實際控制人蘭世立,擅自出境被公安部門滯留。為了人民生命財產安全,消除航空安全隱患,避免發(fā)生航空安全事故,經我市人民政府同意,特懇請貴局從2009年3月15日起,批準全面停止東星航空公司所有航班飛行,并貴成民航有關方面協(xié)調已售票乘客的善后工作,我們將積極予以配合?!?/FONT>
對于武漢市政府給出的理由,本刊記者接觸的原東星航空員工及知情人士并不認同。并提出諸多疑問。例如,蘭持新加坡護照,此前并未被刑事追訴,何來擅自離境?此外,通用電氣正式向法院提交申請東星破產為3月30日,這份落款為3月14日的政府文件如何預知未來?
經營困難則是被相關各方反復提及的理由。據(jù)原東星員工介紹,2008年金融危機以來,全球民航業(yè)遭受重創(chuàng),家底較薄的東星航空資金鏈開始捉襟見肘。蘭世立曾向武漢市政府求助希望獲得援手,但未獲支持。關于此,通常解釋有二:其一稱蘭世立行事作風太過激烈,曾發(fā)動百余職工去武漢市交通管理委員會示威,與政府主管部門“結了梁子”;另一解釋則認為,蘭有意將東星航空基地遷至鄭州,讓政府感到東星航空早晚是“嫁出去的姑娘”。
既如此,不如給東星航空找個“好人家”。但為何選擇國航?“南航、東航在武漢都有公司,接手更容易。現(xiàn)在武漢成為了全國罕見的三大航空公司都設有分公司的城市。”一位航空業(yè)內人士對此百思不得其解。
國航對于因收購東星而落得“野蠻收購”的名聲十分不滿。董事長孔棟曾對本刊指出,當初明明是東星出現(xiàn)經營困難,國航應市政府之邀來“幫助”東星航空的。
但蘭世立不滿的,是在國航的眼中東星航空一文不值—協(xié)議收購價為1元人民幣。這份協(xié)議讓蘭世立大怒,退出了談判。
對于東星航空經營困難的說法,一位老員工表示,公司最困難的時期確實是2008年。但是,為何公司在最困難的時候都沒死掉,反而在有人愿意提供“幫助”且宏觀經濟形勢開始好轉的“春天里”破產了?
這位熟悉航空業(yè)的老員工指出,航空公司的資金很大一部分花費在航油上,他提供了一組數(shù)據(jù):2008年7月原油走到最高點是147.25美元/桶;2008年底已跌到了30美元左右;而2009年4月以后原油的價格基本上就穩(wěn)定在50美元/桶左右;“一家航空公司在原油價格100多美金的時候都撐下來了,為何會在油價回到40美元的時候破產?”他問。
在業(yè)內人士看來,國航經過評估后,開出以1元錢的價格,源于國航采用了凈資產的核算方法,沒有計算無形資產?!叭绻麅H僅計算凈資產,請問,國航自己有多少凈資產?”這位前東星員工反問。
多位業(yè)內人士都對本刊表示,對于一家航空公司來說,飛行員隊伍,航線的經營,網點的建設,這些都是公司最重要的資產,應被列入計算范圍。但根據(jù)本刊記者拿到的經過公證的東星航空資產負債表顯示,東星航空凈資產1.57億元人民幣,總資產8.03億元人民幣,其中未包括的資產有:飛行員價值、航線和航行、公司經營許可、市場網絡增值等。因未將這些資產計算在內,因此國航得出東星航空是“負資產”結論。
孔棟則認為,蘭世立自己對一些財務概念完全沒有搞清楚,以為自己的公司很值錢,“他已經是個窮人了?!钡晃桓S蘭世立十年的老員工則反駁:“說到底,這是一樁生意,你出價我覺得不合理,不想賣,為什么不可以?”